番外
不负责任的父皇与立志推翻父皇的小包子
——
蝉鸣声声力竭，阳光亮得刺眼，金色的光辉透过茂密的枝叶丝丝缕缕映照在地面。
小太子周围站了七八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中秋晚宴。
小太子沉着一张包子脸，静静听着伴读们对晚宴的期待，小小年纪便有了稳重之势，任谁见了不悄声夸一句帝王之风。
自从小太子年满五岁，众位大臣就争相恐后地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宫来与这位将来的帝皇培养情谊，畅想着日后自己的家中可以出一位天子近臣。
毕竟小太子是当今帝皇唯一的子嗣，大臣们不用有站队的烦恼，只需要一心一意地讨好这位皇嗣。
此刻小太子坐在人群中，面上兴致盎然般认真听着男孩儿们的闲聊，心底却觉无趣之至。可是父皇让自己与他们好好相处，想到这，小太子圆圆的眸子里闪过不耐。
这时，几个小公子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呼：“李恒，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带着红色的平安福呀，羞羞。”这一声吸引了大家的视线，一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小太子也随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白净清秀的男孩儿涨红了脸，嗫喏着：“这是我母亲为我去寺里求来保平安的。”
不知哪个词触动了小太子，他越过凑在一起的几个脑袋和男孩儿遮掩在平安符前的双手，把目光落在零星漏出的红色布料上。
“你还说我，你之前戴了好几年的平安锁呢？”男孩儿故作镇定，小声辩驳。
“我才没有！”一个瘦高瘦高的男孩目光闪烁，最后定在另一个男孩身上，“程隽，程隽身上还有粉色平安扣呢。”
“原来大家都有啊。”
“你是不是你娘非要你戴着的？”
“我也是，怎么拒绝都不行。”
“我娘也是，不戴她就生气，可凶了。”
......
男孩们推推嚷嚷挤成一团，只有小太子孤零零地坐在原地，有被家中父辈耳提面命过的孩子机灵地发现这一幕，凑到小太子面前：“殿下呢，殿下身上戴着的是平安符还是平安锁呀？”
小太子小小的手攥紧衣袖没有吭声，其他人察觉气氛不对也全部围过来：“殿下那肯定是每样都有啊，陛下和娘娘只有您一个孩子，一定对您特别好。”
“就是就是，我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都没怎么跟父亲说过话。”
“殿下？殿下？”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好半天才发现小太子一句话也没说。
“好了到此为止，今晚中秋宴，大家也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小太子怎么了，只得应声收拾东西离去。
因为下午提前让伴读们离开，少了一些他们在家人授意下的一些联络感情环节，小太子今天下学得格外早。
他按惯例来到勤政阁。
“父皇。”小太子恭敬行礼。
案前的帝皇翻阅着奏折，闻言也不回答，一时间空旷的大殿只有纸张摩挲的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瞥了一眼一直弯着腰身的小太子，轻嗯了一声。“开始吧。”
“是，父皇。”小太子站直身体，严肃着一张极其肖似帝皇的小脸，正色道：“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
......
等清脆的童音终于停下时太阳已经西斜，帝皇捏捏鼻梁，眼睛还在扫视着手上的一份奏折：“下去吧。”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小太子，小太子也不敢抬头看父皇。他知道父皇不喜欢他。以往这个时候他也都会自觉直接退下，回到自己的寝宫完成太傅布置的功课，可是今天......
“父皇！”小太子再次出声。
沉浸在奏折中的帝皇惊讶抬头，似乎没有想到小太子还没有离开，他冷冰冰的一双眼漠然地看向殿中的小人。
“父皇，今天中秋，母后她......”可以陪陪我吗？
“不可以。”干脆利落的拒绝，甚至没有等到小太子说完。
许久的沉默，小太子捏紧拳头，炽热的情绪汹涌爆发：“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都有娘亲陪伴，我却没有。她为什么从不愿意见我？
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小太子面朝着地面，通红的眼眶兜着泪水，却倔强地不愿眨眼。
“下去！”帝皇不耐有人质疑他的决定，更是厌烦面前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露出的脆弱神色。
小太子颤抖着脊背坚持不过三息便转身跑出去。
他不敢让人看见自己在哭，太傅说过自己是未来的天子，天子不可以哭。
他甩开惊呼着追来的侍从，越跑越偏，越跑越偏，等他回神，已经不知道来到了哪里。
按理来说在皇宫中这么偏僻的地方应该是破败冷清的，可面前这座宫殿却意外的精致奢华。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他进去看看，就看一眼。
他第一次不顾形象地爬起树。
宫殿的围墙很高很高，比小太子见过的任何一面宫墙都要高，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一排纤细的不知名小树环绕点缀。
刚好，这些细细的枝丫能勉强支撑他的体重。
他狼狈地爬上墙头，呆呆地看着地面不敢下去，慌乱无措间他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清风拂过女子瘦削的身影，她素雅的长衫在风中飘荡，勾勒出细细的腰肢。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小太子，像在思考什么。
但是小太子却管不了这么多，看见女子的一刹那，他内心无尽的委屈毫无缘由地突然涌出，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次汹涌起来。
想到日复一日的功课，虚假讨好自己的同伴，不在意自己的父皇，还有从未见过的母后......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
小太子就这样措不及防的在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面前无声地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不一会儿小脸就被擦得通红。
谁能忍受一个小孩儿就这样乖巧地在面前默默哭泣，你想着，哪怕他可能是那个人的孩子。况且，只是个小孩子啊。
你走近宫墙，对着轻轻抽噎的小太子张开双臂。“别哭，下来吧。”
小太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这样相信了一个陌生女子，纵身一跃，摔进了柔软温暖的怀抱中。
你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倒，狼狈地跌坐在地，双手却紧紧搂着还在呜咽着的小孩儿。
你垂眸看着怀里小孩儿圆圆的后脑勺，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抚着。等他一阵一阵颤抖的身体舒缓下来，你才牵着他的手避开侍从来到房间。
小孩子大抵都是喜欢糕点果脯一类的吧，你不确定地想。
你把小太子抱到椅子上，将桌面上自己平日吃的零嘴放在他面前。
“这是给我的吗？”小太子通红着眼眶，水汪汪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他从不被允许吃这些小点心。
“当然，你”，话还没说完小太子就毫不客气地吃上了，嘴巴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就是他这张与帝皇一般无二的脸让人不太适应。
“你是何人？”小太子模糊不清的嗓音响起，“算了，反正今天你见到我的事情不可以告诉别人，谁都不可以，特别是看见——看见我哭的......”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你听懂了小孩儿的害羞。
你笑着应了他的要求。
“陛下。”屋外传来侍从隐隐约约的声音。
你与小太子惊诧的小脸相望，随即拉着他躲到了屏风后。嘘——你将食指放在他的嘴前示意，下一秒帝皇便推开了房门。
你自然地走出去收拾桌面，也不看他一眼。
习惯你冷淡的帝皇也不在意，神情自若地弓起脊背搂住你的腰身。
你收拾盘碟的手一顿，想到屏风还有一个小孩儿，你便拂开小腹前交叠的手。
“阿殊。”帝皇不满地揽过你的肩贴近。
小太子在屏风后探出脑袋，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高大挺拔的身影严严实实地遮住女子。你陷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不断收紧的双臂。你知道他在不安，每次你拒绝他的亲近，他就会这样，之后会是变本加厉的索取。
但你不愿意在孩子面前与他过于亲密，仍是坚决地推开他的胸膛。
帝皇眸光暗沉，心爱之人接二连三的拒绝让他的患得患失越发严重。“阿殊——阿殊——”他轻柔地顺着你的侧脸吻向颈窝，迫切想要确定你的存在。
“陆璟，今天不可以。”你透过面前人露出的空隙对上小太子的黑亮的眼。
“为什么？阿殊——”帝皇颓丧地压在你的肩头，声音闷闷的。撑在你身后的手青筋暴突，紧紧握在一起。
你沉默许久，不知道编一个怎么样的理由让他信服。
他却误以为你不愿向他解释，猛地抱起你压向一旁的小塌。
“陆璟！”你惊呼一声，在小太子好奇的视线中悄然红了耳廓，转眼却对上了帝皇晕红的眼，委屈的模样与下午俯在你怀中哭泣的小太子如出一辙。
一时间，你晃了神。
“阿殊，你在想谁？”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你。你叹息一口气，将他按向怀中，像刚才安抚小皇子一样，一下又一下轻轻怕打他绷紧的脊背。
“你今天太累，晚上还有中秋宴，好好休息一下吧。”如今，你和他之前早已经彻底扯不断理不清了。
帝皇很轻易地软了身子，趴俯在你小腹前，枕着你的双膝。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帝皇略沉重的呼吸声。
不远处屏风后小皇子走了出来，眼睫震颤，踌躇在你面前，一脸的不知所措。你不知道这位小皇子怎么了，指了指门外，想他趁此机会离开。
小太子却执着地凝视着你，不愿意出去。
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双脚，因为坐在小塌上裙摆微微上提，露出两个脚踝上相连的金色锁链。
“谁？”你怀中的帝皇懒洋洋地抬眼，锋利的眸光尖锐地刺向小太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璟冷下脸，坐直身子挡在你面前。冰冷的神色不带丝毫属于父亲的温情。
“母后。”小太子开口就是低哑的哭腔。
你被小太子的称呼惊到，恍惚间想起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孩子，在七年前被陆璟带走，再未相见的孩子。
“小皇子，我并不是他的皇后，你认错人了吧。”自己只是一个无名无分被囚于深宫的女人罢了。
“可是父皇宫中只有母后一个人。”小太子看着你与陆璟亲密的模样，似乎不能理解你的说辞。
你猛地看向陆璟，他刚刚才竖立的威严立马软化下来。“阿殊，你当时太抗拒我了，我怕，你不愿意。”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我现在已经昭告天下，你是我唯一的妻。”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一大一小，眼巴巴地看着你，像是在等你最后的决定。可是这已经不是你承不承认的问题了。
“陆璟，他，他真的是我的——”你艰难地开口，本就沙哑的嗓音此刻更为艰涩。
帝皇不喜欢这个差点害得你没命的孩子，他甚至没有一处像你。而且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分走你对他本就不多的注意力。
但是现在他必须回答你“是的，阿殊。”帝皇轻声回答，像生怕被你听到一般。可是此刻房间针落可闻。
果不其然，你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激动地看向那个孩子。
小太子也雀跃地扑进你的怀中。这是我的娘亲，他想到。
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太子余光对上被你抛在身后的帝皇，一双阴鸷的眼，冷得像冰。小太子身子一抖，恐惧地将头埋进娘亲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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